读书者小说网 - 修真小说 - 星空流岚在线阅读 - 第七章 忘情

第七章 忘情

        “我就知道这种河边的獭兔,肉质肥而不腻。”李荒原拎着切片的兔肉,呲牙笑道:“有口福喽,劳驾你把火堆里的石板取出来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一顿简单的野餐,在李荒原手里玩出了花样。暮嫣然看得新鲜,这个下手当的兴致盎然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这火候掌握的,真是盖了帽了!”李荒原赞叹着,把兔肉一片一片摆放在石板上,不焦不烟,肥油渐出,脂香四溢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宴喜楼的铁板牛肉是一绝,咱们的石板兔肉也不擦。”李荒原洋洋得意,“里面有诀窍的哦。”他用木棒轻敲石板,叮叮有声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听见了吗?这种石板紧致密实,富含金铁,这才是可用之材,其它石板要么渗油发焦,要么有土腥味,临时充饥可以,却不是美食之道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这山胡椒真是芳香馥郁啊!”李荒原使劲嗅了一下,吧唧着嘴,“你把另一块石板取出来,盖在肉上,慢数十个数,打开来,翻一下肉片,再盖上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这样做为的是油脂充分浸润煎熬兔肉。”李荒原谆谆善诱,“约摸翻个七八次,美味兔片就上席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看这样行吗?”暮嫣然伸手捏住上下两个石板,手腕一翻,包夹兔肉的热石板就在李荒原眼前颠倒个了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哎吆,我的神啊,手不怕烫啊?”李荒原惊叫起来:“咱做的油煎兔肉可不是烧烤熊掌啊!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去你的!”暮嫣然轻声呵斥:“这点热度算什么!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哎吆,这小手恁的厉害,啧啧!”李荒原张大嘴合不拢,伸手过去,似乎想呵护一下细皮嫩肉的素手,“这是啥材料做的?不怕二百度高温啊!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敢碰我,你的舌头就会跑到两个石板中间,我不介意额外多一片油煎口条。”暮嫣然硬邦邦地说完,醒到自己说的恶心,忙在纱巾之下轻呸几声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嗨,那可使不得,割我舌头和割这里差不多了。”李荒原耷拉的舌头“刺溜”缩回口腔,伸出去的手便自然而然地收回来,虚虚在脖颈上一划,叹息道:“你这样真是巧妙,注意别把油脂甩散就成,我去看看锅里熬得汤咋样了。”施施然离开。

        不一会儿,李荒原踢踏踢踏走过来,捧着着几个盛满清水的葫芦瓢。“一路尽见你吃榛子啦,今天心情好,我准备点零食给你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转性了?还是在打什么鬼主意?”素白身形端着石板,纹丝不动,语气淡然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看你,想多了不是?这不马上要回到世俗人间了嘛,脸面就很重要了,你别再打我,我也少说两句,这样多好!”李荒原满脸真诚的笑容,“就当我小小的贿赂一下仙子,成不成?”

        暮嫣然扭头瞅几眼笑脸,实在看不出什么来,哼了一声,不置可否,没接话茬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就当仙子默许了。”李荒原欢声喊着,把葫芦瓢归置在地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劫难已过,苦尽甘来喽!”李荒原眉飞色舞地说道:“虽然这野葫芦籽也很苦的,但是小爷,呸呸,我有办法也叫它苦尽甘来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不出两个时辰,它就变成一等一的珍馐小吃。”他絮叨着,从火堆边扒拉出热腾腾碎石,用木棍夹着,“呲呲”的,一块一块放入水瓢,眼看着热气弥漫,水花滚滚。

        灰白的葫芦籽、黑褐的野八角,紫红的肉蔻都在热汤里翻卷不休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最关键的是它啊!”李荒原挑起一个黝黑的小物件:“这叫枳李子,酸涩的很,却正好拿掉葫芦籽的苦碱味,少了它味道就差了,最后盖上另外的葫芦瓢,草绳扎紧,完工大吉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不做炼丹师就太可惜了!”看着膨胀起来的葫芦从剖面缝隙处“吱吱”冒着蒸汽,暮嫣然幽幽叹息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老头儿也这么说过,但是我一进丹房就打瞌睡,实在没那个命”李荒原傻笑着,越发憨厚诚恳,“并不是所有好厨子就能当炼丹师的,是吧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也不是所有好厨师做饭就像炼丹一样吧?”暮嫣然轻声笑道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个人风格使然,小时候吃苦吃多了,形成了不良习惯,一直改不过来。”李荒原摸着头,略微窘迫地说:“金锅地衣汤应该好了,我去端来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转过身去,李荒原觉得腋窝冰凉,已经冷汗湿透了。

        我擦!差点露馅了,这把破嘴就是管不住呢,你就嘚瑟,痛快吧,小娘皮的眼睛毒着呢。

        纯金锅盖一启,异味扑鼻,初闻腥香幽幽,再闻便觉得沁入心脾,满口生津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好香啊!你偷着加十全香了?”暮嫣然已等不及,金勺满舀,素手遮挡着送入口中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哪有啊,全是现采的辛香料,纯天然无加工,这才显出本事……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啊,很好吃!入口即化,绵软无渣,难得的美食。”暮嫣然美眸流彩,点头连连:“地衣这样好吃吗?我们那里也有这东西,不是这味道啊!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这种地衣常伴生在野生蘑菇旁边,所以口味独特,又有鸟蛋打花调腥香,亦素亦荤,口感爽.滑。”李荒原迟疑了一下,又道:“那些干蘑菇不知道有毒无毒,我没敢采摘,我们捞一碗稠的,汤就不要喝了。”说着,舀了小半碗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去那边吃吧。”暮嫣然柔声说道,但是语气不容违拗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啊,忘了,忘了,不好意思啊!”李荒原插起两块油煎兔肉,跑一边去吃。听着身后希希噜噜地喝汤声,心里乐开了花。

        小娘皮啊,小娘皮,这回叫你着我一道。

        一会儿叫你不打自招,口吐真言,过后还忘得一干二净。嘿嘿,要不是认得那蘑菇有毒,这地衣我还不采呢!

        南方冒死吃河豚,北方忘情食菇衣!这菇衣就是金锅里的美食。

        它确实是上佳食材,商铺里价值千金,但是它还有很强的迷幻作用,少食忘忧忘情,多食幻象丛生,用未来的术语解释它是一种神经毒素。

        神经毒素好啊!连元婴高士也免疫不了啊!老头儿喝了半锅菇衣汤,可是折腾了一晚上。

        上半夜疯狂串门,逮谁和谁扯淡聊天。下半夜消失的无影无踪,再见到时,俩眼乌黑满身脂粉气。

        可怜啊!十几年的坚守,一朝尽付了。当真是老骥伏枥,壮心不已,半夜风流,一泻千里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嘿嘿,呵呵,哈哈哈!”李荒原想到乐处,忍禁不住,大笑出声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在笑什么啊?有什么高兴的事情吗?”一个软软糯糯的声音传来,搔肝痒骨。

        李荒原满脸笑容地扭头看去,只见素白身形慵懒地半坐于地,一双美眸水波欲滴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哈哈哈,来劲了,来劲了。”李荒原手指着她,笑弯了腰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怎么了?脸上开花了吗?”暮嫣然轻笑起来,如银铃脆响。“我来什么劲啊,我看你倒是疯了!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是疯了,我们吃了忘情菇衣,还能不疯吗?等一会你比我疯的还厉害。”李荒原笑得眼泪横流,心里却在嚎叫,这个不能说,不能说啊,这破嘴,秃噜了啊!

        “南河豚,北菇衣,我们吃的这个啊!哈哈,原来你又搞鬼了?”暮嫣然也笑弯了腰,声音越发温婉撩人,“你就是心眼多,真是讨厌呢!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是,是,不是啊!”李荒原一巴掌拍嘴上,笑道:“我也不知道是忘情菇衣,上劲了,才明白的,这东西后劲很大,要不咱们先分开,等这劲头过了再说?”

        我擦,总算还保持一点清醒!

        “不要了啦!我觉得今夜暖风习习,热血澎湃,最适合把酒言欢,谈天说地了。”暮嫣然素手轻支着下颌,吴侬软语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也是,在这阳光明媚的夜晚,能与姑娘相逢,实乃三生有幸,不知姑娘芳名为何?芳龄几何,嫁人与否?”李荒原双手一抱拳,雄赳赳气昂昂问道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奴家姓暮,闺名嫣然,今年二十有八,尚未婚嫁。”暮嫣然娇羞回道:“客官孟浪了,初次相逢,哪有这样直面问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无妨无妨,江湖儿女不用娇柔作态,小爷我叫李荒原,河西三清观人士,不知女英雄在这荒山野岭所为者何?”李荒原器宇轩昂,英气勃勃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奴家天婴后期,要渡心劫,入俗世觅一有缘人,了却因果。不知李爷在此为何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啊,我就在这啊,我一直在这,你看这里风景优美,大江横流,我就诗性勃发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噫兮——!大江,你从雪山走来乎!春潮是你的风采啊!你向东海奔去兮——!惊涛是你的气概哉!你用甘甜的乳汁哺育了我呵!你还能用胳膊挽起高山和大海也!啊!大江啊……!”

        暮嫣然再次笑弯了腰。“这是什么诗啊,都不押韵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哦,对了,这不是诗,好像是个词。”李荒原老脸发红,“我再来一首你听。大江东去,浪淘尽,千古风流人物,故垒西边,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……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暮嫣然拍掌接道:“裂石穿云,惊涛拍岸,卷起千堆雪,江山如画,一时多少豪杰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噫兮——!接的好,接的好啊,暮姑娘也是才华横溢啊!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李爷谬赞了,这等绝世好词,天下皆知,嫣然可不敢当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哦,对了,是欧阳修的诗歌,怪不得那么熟悉,脱口而出呢!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哈哈,李爷有意逗奴家发笑啊,把苏东坡的佳作硬安在欧阳修身上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是苏轼的吗?别管谁的了,我现在满腹诗书要向外喷涌啊!”李荒原一手叉腰,一手向河面挥舞,漫声吟道:“独立寒秋,大江北去,橘子洲头,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,漫江碧透百舸争流,鹰击长空鱼翔浅底,万类霜天竞自由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好词,好词!当真大气磅礴,不输苏居士,超越李忆安,李爷大才,请受小女子一拜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快起,快起,我受不起啊!”李荒原红脸发紫了,“这也不是我写的,是一个了不起的伟人大作,老人家的名讳我是恭敬到不敢说出口啊!”

        月华皎皎,时光逝水,两个时辰不知不觉的过去了。

        两位诗性大发的人还在河边“哦,矣,呀,”的吟诵着,乐此不疲。

        一个嫣然、嫣然的喊着,一个李郞,李郞叫着,神色亲密,关系融洽。